“再鬧，吻哭你。”

子堙的聲音不大，但是卻讓醒月安靜下來。

“我們需要好好談談，我說過，你想知道什麽，可以問我，這句話對於任何人，任何事都成立。”

“你到底安排了多少眼線？”

子堙略一思索，道，“很多。”

“你到底要做甚麽？”

“覆仇。”

“雖然我也懷疑過你父母的死因，但是這並不像你布這麽大的局的由頭。”

醒月誠知一個人做事必然是有因的，只是子堙的目的她並不清楚，其實可能連她看到的表象都不完全。子堙是個覆雜的人，卻未必是她的良人。

“這件事並不適合你現在知道，若是你問，我便說。”子堙清晰的說清利害。

“那算了。”醒月並非好奇心重的那一類人，只是有些牽涉甚至危害到她的事，她才會費心去弄清楚。

“還有甚麽別的事想知道的？”

“四公主，楊少建，茹蘇的關系。”

“楊少建不過是陛下指給四公主的駙馬罷了，而楊少建與茹蘇卻有一段令人唏噓的前緣。”

“哦？”

“茹蘇為獲罪翟尚書嫡次女翟曉蘇，而其長姐翟曉茹曾與神勇將軍之子楊少建有婚約，可是楊少建卻是心悅翟曉蘇。翟尚書全家十歲以上的家眷悉數流放，當年翟曉蘇不滿十歲，幸得以保全卻流落街頭。”

“楊少建為何不救她？”

“因為楊少建時年十四，他根本無能為力，而家族也不許他插手以招禍患。”

“後來呢？”

“後來楊少建一直對茹蘇暗中施以援手。茹蘇卻躲著楊少建，直到茹蘇進入惜玉閣，參與中壇選藝在陸園偶遇楊少建，說是楊少建虛扶了茹蘇一把，其實是他攔住茹蘇卻被四公主撞破，誤以為茹蘇勾引楊少建。”

“四公主與駙馬楊少建的關系又是怎樣？”

“不好。大抵是楊少建心中常有茹蘇姑娘的緣故對四公主總是淡淡的。而四公主本也是個浪蕩的，甚至豢養了不少面首，兩人愈是合不來。”

宮宴。長案之後，四公主與楊少建遙遙對坐。

長案之上，滿目琳瑯的美食。如松子百合酥，形似百合花，香酥適口。香滑芝麻糕，選用身幹、飽滿的芝麻，將其現磨成粉，加入優質馬蹄粉，和勻後上籠蒸。火茸酥餅，表裏酥脆，鮮香可口。

抑或是她最愛的秘制叉燒酥，色澤金黃，玲瓏小巧，外酥裏嫩，唇齒流香。精心特制的酥皮，層次分明，一咬即散。

四公主看著這些點心，興致稀缺，因為那個人沒有對此顯出一份喜好來。

內穿薄蟬翼的水霧紗青蓮色胸衣，腰束蔥綠撒花軟煙羅裙，身披金絲薄煙天水碧輕紗。雲髻峨峨，戴著一支鏤空蘭花珠釵。

這般明艷照人的打扮也沒換來那人多看一眼，四公主曉得那人不喜歡她，可是也沒見他身邊有過別的女人，傳言他對女子無感，她即是難過又是開心，那人是父皇指給她的駙馬，會娶她，不愛她也沒有別的女人。

可是，那個女人出現了，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女人身上，因為她一直註視著他，也便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。

頭發梳涵煙芙蓉髻，長發及垂腰，額前耳鬢用一片粉色與藍色相間的嵌寶垂珠發鏈，腰束一條集萃山淡藍軟紗，鉛華淡淡妝成，如明珠生暈、美玉瑩光，眉目間隱然有一股書卷的清氣。

可是那不過是個煙花女子，惜玉閣的頭牌，茹蘇姑娘。

他竟看上了一個煙花女子，她絕對不容許。四公主頓時怒容滿面。往日她的作為只不過想要激起他的憤怒，他的恨與怨，總好過他的無視。

她為了他，已是錯，已是執迷不悟，一錯再錯，不可挽回。絕不許有人插足。

若不是還顧忌這是宮宴，她早就掀桌子了。

茹蘇也察覺了楊少建的凝視，她一次也沒回頭，徑自步至案前坐下。畢竟，說起來，他和她訣別與離分，也已是七年前的舊事了。

她七歲那年，祖父賀壽。姐姐那時也有十歲了，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紀，因此，那天家裏來了人多母親和祖母滿意的少年。

男女七歲不同席，姐姐自是不能輕易見他們的，所以只好她來與這些少年相處一番，以便母親和祖母進一步為姐姐擇婿。

哥哥當年十三，正是年少輕狂，偏愛炫耀。所以帶著一群猴一樣皮的少年和她，繞過看守的婆子，去了祖父的園子說要看祖父喜愛的奇石。

其中有個少年一拍，不知是使了多大的勁兒，竟將那塊大石頭推到池子了。哥哥吃了一驚，連忙指揮小廝撈石頭，而自己怕被責罰，也一並跳下去了。

她那個傻哥哥，不識水性，在水裏撲騰撲騰差點沈下去了。好在一個藍衣少年下水將他哥哥救了上來。

哥哥自然被送去就醫了，只留她收拾剩下的爛攤子，給小廝吩咐了任務，同時安排好那幫公子哥兒新的去處。回頭只好親自領了那名藍衣少年去換衣裳。

門外，她道，“楊公子，謝謝你救了我哥哥，我家父母必有重謝。”

“我覺得，你不錯。只是你為何這麽老成，學甚麽大人做派？”少年的頭發是濕的，還滴著水。

“楊公子這般見人怕是不妥。”

“那便有勞翟二小姐了。”少年像是沒甚麽顧忌似的拉了她的手，“替我擦頭發，我救了你哥哥，這個要求並不過分罷？”

雖是問句，他卻沒有給她選擇的機會，一邊拉著她，一邊把毛巾塞給她。

那天她替他擦頭發，心實在有如小鹿亂撞的。

彼時他應當也是有同樣的想法，不然不會有以後。

可是誰能料到姐姐也喜歡那個少年呢？姐姐也明知他卻是喜歡她，也容忍。三個人，竟也是和諧。

三個人一同走過的年少時光，春日宴，綠酒一杯歌一遍。

醒月聽完茹蘇和楊少建的故事，沈默不已。兩情相悅也沒能在一起，可見，有情人未必終成眷屬。何況她和子堙這種戲點鴛鴦的夫妻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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